大卫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米开朗基罗的杰作。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这样一个问题:大卫的“那儿”好像有点小……其实不光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卫像,古希腊时期的雕像里,男性的丁丁都比较小。这是为啥呢?古代雕塑的丁丁,都很小吗?
古希腊人:我们喜欢小
我们再来看看大卫像,光说小了,那到底有多小?我们可能需要一个比例尺:我在一个叫做"犹太人百科全书"的网站上找到了犹太人的平均身高:162厘米。这也和我们在影视节目中看到的短小精明的犹太商人形象相符合。考虑到大卫像反映的是大卫同学杀死巨人歌利亚时的年龄(青少年时期),大卫的身高可能要再矮上一些,我们就假设是150厘米好了,这相当于现代12岁男童的平均身高。考虑到现代青少年能够摄取的营养有多丰富,给大卫标上150厘米的身高,讲道理的话不算低了。
那么按照比例,150厘米高的大卫,他的小丁丁有多长呢?我用ImageJ算了一下,结果是4厘米不到……
大卫像
好吧,你也许会说大卫像也许只是一个个例,万一只是米开朗基罗的恶趣味呢?一个例子不能说明古希腊雕塑里的小丁丁都很小。
这是为啥呢?艺术博客《如何聊艺术史》(howtotalkaboutarthistory)的博主是这么认为的:
首先,这些雕塑里的小丁丁都处于松弛状态。在现在的统计中,松弛状态的中位数长度大概是在8厘米左右,所以其实差得也不是很多(强行圆)。
但除了松弛状态的原因外,雕塑的小丁丁更有可能是由于审美的原因。我们知道审美这东西一向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女子在唐朝以丰腴为美,到了现代女性则把瘦看得更重了。男性也是一样。现在的文化似乎认为大丁丁是男子气概的象征,但在古代则不是这样。知名历史学家肯尼斯·丹佛(Kenneth Dove)在《希腊同性恋史》中曾提出了这么一个观点:
大丁丁与许多不好的特征联系到了一起,比如屌大无脑、淫乱、丑陋。
相对来说,小丁丁或许在古代反而成了一种美德。这一个观点在希腊剧作家阿里斯托芬的喜剧《云》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在剧作中,阿里斯托芬写道:
只要你依做我的话做去,只要你为这些事情上心,你就永远会有闪亮的胸膛,亮丽的肌肤,宽阔的肩膀,小巧的舌头,健硕的臀部,以及玲珑的阴茎。但如果你追随他去,你的皮肤就会变得苍白,肩膀就会变窄,胸部就会萎缩,舌头就会变大,臀部就会窄小,阴茎也会膨胀。
毫无疑问,一名理想中的希腊人应当有着许多良好的特性。他们的大脑是充满理性与智慧的,他们的身材也有一定的要求。他可能依旧会有很多性生活,但这与他的丁丁尺寸无关。古希腊人相信,较小的丁丁能让他们更好地让头脑保持冷静,扮演好一名伟人的角色。
文以载道,雕塑也是如此。古希腊人的雕塑大多是用来刻画正面人物,宣扬理想的希腊人。因此我们也就理解了这些雕塑中人物的小丁丁往往不大的原因:一名高尚而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希腊哲人,胯下怎么可以有一座如此肮脏的巴比伦塔呢?
好吧,这么说的话,恐怕罗马人不服。
罗马人:我们就要大
在罗马文化的众多神明中,有一个神圣的勃起阴茎之神,名为法西努斯(Fascinus)。这位神在人界的化身,大约就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勃起的阴茎——有时候它还会有尾巴,尾巴的形状则如同另一个勃起的阴茎。
这个神看起来有点儿其貌不扬,但它管的事儿可不少。它是古罗马人的守护神之一,除了它的本职工作——保佑男性子民的生育能力,作为雄性能量的化身,在古罗马人的信仰中,它还有防小人,辟邪等众多功效。那时候的人们将“雄起”这件事视为受到了这位神的魔法加持,不然为何有人就偏偏关键时刻不举呢?
说到这您可能觉得咱们聊的有点“那啥”……其实,从词源学来说,现在英文中常用的一个词“令人着迷的(Fascinate)”便跟法西努斯(Fascinus)有关系。Fascinate源自拉丁文Fascinum,这个词的原意为“施展法西努斯之魔力”,也就是说,“雄起”这个词随着日月穿梭,变成了“令人着迷”的代名词。而这将人迷得神魂颠倒的诀窍,便是借住法西努斯神的“雄起”之力。
另外一个让人误认为大丁丁不好的原因,则是源自于古希腊神普利阿普斯(Priapus)被赫拉诅咒的故事。简单来说,就是赫拉嫉妒比自己更好看的维纳斯,于是诅咒维纳斯的孩子生下来后非常丑陋,且丁丁永远雄起。被逐出天国奥林匹斯,并被凡间主司丰饶的神潘养大。
潘这个兴趣独特的神正在和一头山羊“做游戏”
从此,这个天赋异禀、有着如此清晰象征意义的普利阿普斯,就成为了罗马人心目中最能体现丰饶的神,大家也尽自己之能事,制作和它相关的艺术品,并求其护佑土地肥沃,庄稼丰收,家族繁盛。在之后的日子里,普利阿普斯也继承了法西努斯神那防小人和辟邪的职能。
考古学家在庞贝古城的发掘中,找到了数百件人们崇拜法西努斯和普利阿普斯的证据。现在,这些文物都安放于那不勒斯的国家考古博物馆中。事实上,对于这些藏品,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也是有点羞羞的。这些文物在博物馆的仓库中秘不示人,沉寂了173年,直到2000年,这些藏品才对所有公众开放,意大利人花了着实不短的时间,才得以面对他们的老祖宗们崇拜的神。
这是庞贝发掘的一个普利阿普斯风铃。每一个丁丁下面,原本都挂着一个铃铛,风吹过丁丁,铃铛也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多么浪漫。
如果您在意大利玩得高兴,也可以买一个法西努斯神像带回来自豪地摆在家里或是送朋友,辟邪!
到底是大还是小?
说到底,罗马和希腊只有一海之隔,为什么对于丁丁的审美差这么多呢?
一言以蔽之,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虽然古罗马和古希腊在今天看起来距离很近,但在当年那个交通不发达的时代,还是足够远到发展出完全不同的文化和审美的。只要看看两个文明建立的历程,就会发现,希腊必然以小丁丁为美,而古罗马则自然会催生出崇拜丁丁神的文化。
简单来说,古希腊人是爱琴海民族和印欧语系侵略者常年交错的结果。那个时候的“希腊”并不是一个现代意义的国家,而是很多独立的城邦。各个城邦的发源不同,发展模式也不同。但总的来说,都是先产生一个王,由王衍生出贵族,由贵族衍生出统治阶级。这里面最靠谱的城邦,则是雅典。他们避免了统治阶级中必定冒出一个独裁者的循环,而催生了民主制度——也就是由人民来统治的制度。
希腊文化常以能说会道给人印象深刻
公元前776年,各自独立的希腊城邦聚集到了奥林匹亚,搞了一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运动会。这个友谊第一可不是说着玩,希腊人真的被这场运动会凝聚了起来,以这场奥运会的时间作为新时代的纪元,并且在参赛的城邦之中诞生了相对清晰的“希腊人”概念。这个透过跑步、扔铁饼而非“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比赛的运动会,让希腊人自豪地视自己为文明人,和周围那些不讲希腊语的“野蛮人”区分开来。
但是有一件事需要说明,希腊人眼中的民主制度,是带有非常强烈的阶级性的。也就是说,虽然国家由人民来统治,但是并不是每一个生物意义上的人类都是“人民”。希腊人非常强调社会阶级的区分,如果你穿越回希腊搞一场聚会,那么与会来宾只能是男人,现场的女子要么是奴隶,要么是妓女。男人的妻子和女儿多数时候只能跟家呆着。但罗马人不同,早在“罗马人”来到罗马之前,罗马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伊特鲁里亚人,就主张女子同样可以出席宴会,并且可以和丈夫共同依偎在同一张躺椅上。这种行为,就是希腊人眼中“野蛮”的象征,即使以现在的眼光看来,搞性别歧视或许才更野蛮一点儿。
伊特鲁里亚人实行夫妻同葬制度
至于罗马,罗马是谁?罗马是“帝国”的象征,正如同凯撒是君王的象征。无论是这片土地上的伊特鲁里亚人,还是日后纵横大陆的罗马帝国,都是非常务实的人。在这个不断吞并他国,并且将其融入自己版图的国家中,既有高卢人、希腊人,也有埃及人、非洲人乃至于不列颠人。罗马的文化非常多元,很难整理出一个清晰的“鄙视链”。当一个文化极其多元的时候,希腊人那种“咱们自己跟自己玩”的套路就说不通了,人们的价值观最终趋于质朴:谁的拳头大听谁的。
罗马文化则常常让人和能征善战联系在一起
如果你不但拳头大,命还硬,恭喜你,你在罗马军团年满退伍(如果你没有因为某些原因升迁的话)之后,国家会给你一笔可观的退休金,拿来买房置地。如果你是罗马行省人,那还可以借此“迁移户口”,成为罗马公民,改变儿孙辈的人生。
希腊和罗马可谓各有各的造化,他们对待雄性力量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希腊人搞运动会,讲究点到为止。换句话说,丁丁不在大,够用就行。罗马人则就爱看杀人见血,不死人不叫角斗场。也就是说:丁丁越大越好,你丁丁小,上战场估计拳头也没劲。由此,普利阿普斯这个在希腊不招人待见的神,转会到罗马后却顺风顺水,广受供奉,也就并不奇怪了。
当然,这里面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罗马人看不上丁丁小的人,那为什么罗马仿制的希腊雕塑却有很多小丁丁的人呢?
这里面原因很多,一言难尽。罗马人虽然在公元前146年彻底击败希腊,将希腊吞并为罗马的一个行省,但是希腊人在文化上的高度却是舞刀弄枪的罗马人难以匹敌的。由此,虽然武力上罗马击败了希腊,但是当希腊质量上乘的艺术品被当做战利品运回罗马之时,罗马上下刮起了一股“哈希”之风,人人以家藏希腊艺术品为荣。罗马当地的艺术家为了赶上创业的风口,也频频仿制希腊雕塑,这时候在艺术上,就以希腊为准,比的是谁仿的像了。
最终,随着流行风潮过去,罗马艺术家逐渐“夹带私货”,让仿制的雕塑也变得更适应罗马本地人的审美,最终,原本的学生出了师,造就了和古希腊艺术相媲美的古罗马艺术风格。
至于罗马艺术家怎么逐渐地从山寨走向自主创新,而他们的老前辈希腊艺术又在被征服后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作者:翁昕、 布欧
(文中展品图片来自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及维基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