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志影：珠宝设计正在发生本质变革

（原标题：郑志影：珠宝设计正在发生本质变革）

2017年7月，素有“设计界奥斯卡”美誉的德国红点奖颁奖典礼上，第一次出现了中国珠宝设计师的身影，郑志影带着他的《拾贰》生肖系列，用古老文化符号与时代精神的完美结合令世界惊叹。“美好设计与商业成功并行不悖”，不仅是红点奖的评价标准，更是对郑志影设计生涯的最好概括。

所有今年来到北京国际珠宝展的人，几乎都能会受到强烈的冲击，闪亮炫目的宝石是惯常的景象，空气中躁动着的“变革”因子则是头一回感染了所有人，珠宝商、设计师，无不使出全身解数，试图追赶上市场转型的脚步。拥有全新审美理念的90后已经逐渐走入珠宝消费，他们究竟需要怎样的珠宝设计，珠宝设计究竟能发生怎样的创新，怎样让珠宝既是国际的又是中国的，或许对这些问题的不同回答，就决定了设计师的不同走向。

拒绝兜售刻意的文化符号

佩戴着自己设计的胸针出现在采访现场的郑志影，绝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个“无趣”的人，不过分精致，也不过于随意，从头到脚都露出一种独属于珠宝设计师的“通透感”，钻石的多棱面给他提供了艺术上的无限可能，也映射出了郑志影摇曳多姿的多副面孔。

提及得到红点奖“加冕”的《拾贰》生肖系列，郑志影显得很淡然，“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2014年，他应邀参与文化部主办的巴黎生肖设计大展，当年恰是马年，故而以马为主题。接受邀请之后有一个来北京出差的机会，亲临圆明园生肖馆的郑志影受到了一丝难以言状的触动。圆明园中，马首是缺席的，其流失海外是受战争影响，回首人类社会的早期，马又是与军事战争直接挂钩的，一个国家拥有的战马数量几乎决定了其整体军力。随着社会的进步，马的意象逐渐脱离了军事领域，趋向单纯的吉祥寓意，或者意指积极进取、奋力拼搏的精神。郑志影利用马这一元素的不同内涵设计了三款作品：铁马——竹马——福马。“铁马”即与战争相连的金戈铁马，使用锋利的线条、白金的冷光去表现；“竹马”还潜藏了战争的影子，对成人战场的模仿孕育了孩童间的游戏，演变成为儿时友谊的象征；“福马”则用立体的结构、结合了中国的平面剪纸艺术，以玫瑰金的材质呈现，给人以精致而喜庆的感觉。三款使用同样的结构，把历史的潮流与艺术的过渡完美融合在一起，表达出多样的内涵。“马首”系列在巴黎展出时就收获了极其热烈的反响，郑志影决心顺着“竹马”这条思路，延伸出一整套的十二生肖。据他所说，在设计过程中花了很多时间去研究动物的形态，也参考了圆明园兽首的形象，最后选择全部用动物的正面形象，然后对其进行统一的概括式的几何化处理，成品生机勃勃，蕴含着拙朴而现代的力量感。“红点奖是一个工业设计大奖，要求评选作品一定是能量产的。”郑志影说：创新性、量产化以及对传统题材与国际化审美品位的高度融合是【拾贰生肖】系列获奖的原因。

中国现代珠宝设计发展晚于西方是既成事实，怎样让中国的设计迸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辉，郑志影把“国际视野”视为核心要素。“早期说国际性，属于个人的喜好，当时国内的珠宝设计还没有发展起来，在艺术性、格调上不是很高，对国际视野的认同实际上是对高水准、高品位设计的追求。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随着整个中国珠宝进入转型升级的历史性时期，90后、95后消费者越来越追求个性化，他们的眼界非常开阔，不会局限于国内，可以接触到很多国际性的优秀设计，这就要求设计师必须拥有国际性的视野。从企业的角度来说，谁能最早让自己的产品气质与国际大品牌更接近，同时切合中国文化和中国消费群体的喜好，谁就能够在行业转型中立于不败之地。

郑志影从来没有在追求国际性的过程中脱离中国文化，但是他更乐于去寻找内在的文化气质，而拒绝去贩卖中国符号，“不是刻意的符号，大家就会自然地接受，这样才更容易走向国际、走向世界。”郑志影在处理一些符号化的元素时，会着意用现代的方式去呈现它，正因为十二生肖历史悠久，他才更要一定程度的抽象化处理，从而赋予它当下的活力。他还提到了今年做的一组蔬菜主题设计，他用南红的红色、和田玉的白色、碧玉的绿色，做了一组三款辣椒，形态是完全自然的，没有任何附加的符号，但是以玉为材质的作品天然就携带着几千年的玉石文化属性。观者不会觉得他在强行兜售中国符号，但是又一眼就能认出蕴藏其中的独具一格的中国气质，这也许才是最理想的状态。今日，人们的确需要思考，当剥离了所有具体可见的符号，我们的文化内核究竟是什么。

艺术与市场正在趋向统一

曾经从业于大型珠宝公司的郑志影，2012年毅然成立了自己的独立工作室，看到他现在的状态，显然很享受于这种自由的创作环境。在他刚开始做珠宝设计的时候，国内的整体环境处于非常原始的阶段，并不容许个人设计师的生存，大企业则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对于初出茅庐的设计师来说，在大企业中历练也是不可缺少的阶段。因为珠宝行业的材料很贵，资金成本很高，如果没有经验就直接做独立设计师，很可能会陷入难以挽回的境地，而在企业中的经验可以让设计师迅速掌握珠宝材质、工艺、设计的独有语言。但是时间久了以后，郑志影不再满足于简单地服务于企业的需要，将自己局限于单一材质的设计，他希望去寻求自己的风格。

对于珠宝行业出现的新现象、新变化，郑志影讲出了自己的观点。“我只从设计师的角度谈，”他强调，立场的选择让他的想法更加细致、更加真实。他很欢迎互联网平台对珠宝行业的影响，更多元化的平台让设计师的创业跟传统不一样了。以前，设计师创业必须要有实体店，在材料占用资金比例极高的珠宝行业，如果没有强有力的资本支持，店面、员工等一系列成本会成为设计师巨大负担。当互联网渠道在珠宝行业普及开来之后，新兴设计师们就可以把实体店的成本节省下来，用于创作更好的作品。据我们了解，郑志影也拥有自己的微店，这让他的客户群体遍布全国各地。虽然是远程合作，他并不担心客户会对自己有信任问题，“大部分设计师都不太愿意纯靠材质获取利润，现在全国各地都有国家鉴定机构，材质只是最基础的保证，我们希望大家认可的是超越材质价值的设计理念，和对艺术的品味。”将近二十年的从业经历，广受好评的设计作品，锐意创新的审美理念，这些都让郑志影的从未谋面的客户能够信任他的专业性。

郑志影的“東志珠宝设计”主攻珠宝的私人订制业务，实际上，私人订制的出现可以看做是珠宝行业消费市场趋于成熟的一个标志，只有当市场有越来越多的个性化需求时才会出现订制，人们普遍不再满足于单一的量产渠道了。对于设计师来说，做量产的设计时会受制于工艺、成本等各种因素，为了实现价值的最大化、适用人群的最大化，就必然要弱化个性、简化工艺。但是订制则完全面向个人，以前看不见的服务对象变成了具体可感的人，设计师可以通过沟通，用更好的方式去呈现自己的设计。郑志影还指出，在私人订制中，设计师也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专业性，“有的客户可能只有一种表面的需求，或者他的需求可能并不契合自己，这时候我们会通过沟通去挖掘他内心更深层次的需求。因为我们是专业的设计师，如果语言不能准确表达，可以通过设计的方式给客户一些专业的、客观的、中肯的建议，然后让他来选择。”

 “艺术设计和商业价值正在趋向统一，”郑志影对珠宝行业的变化格外感慨，在以前，他会把日常工作、商业设计和自己的艺术创作割裂开来，但是现在二者慢慢汇流在一起了，当然这需要设计师对艺术与商业尺度的拿捏。早期的商业珠宝设计模式非常单一，成本要控制到多少、造型要怎样、工艺要如何，都是规定好的，但是当市场趋于成熟，消费者的审美能力不断提高，技术水平飞速进步，为了追求商业价值而忽视美感、排斥艺术性，可能就是舍本逐末，很容易走入歧途。“以前被视为小众的、过于艺术的东西，在观念发生本质性变革的今天，可能会变成主流，就像我的《拾贰》生肖系列，一开始大家觉得有点奇怪，不太容易被接受，但是实际上在市场上卖得非常好。”郑志影坚信，商业和艺术在珠宝设计中可以完美结合。

看着郑志影的眼睛，很容易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真诚，不似熊熊燃烧的火焰，亦不似璀璨夺目的钻石，也许将其形容为月光更为贴切，温润而不清冷，淡雅而无比丰富，让人禁不住有往深处挖掘的期望。这位享誉世界的珠宝设计师，二十年间一直没有忘却自己的艺术坚持，纵然时代的洪流滚滚而过，他总能自然而然地接纳下来，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