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萱草既是“忘忧草” 也是“宜男”“母亲花”)
萱草虽然只是一种普通植物,却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内涵。从《诗经》开始,就称它为“忘忧草”,大约在三国时期,人们又称它为“宜男草”,而从唐代开始,它又多了一个“母亲花”的称呼。
萱草每朵花只开放一天,故又名“一日之美”
说起萱草,很多人都知道,它就是经常出现在餐桌上的黄花菜(又名金针菜),这种菜不仅味道好,且富含维生素A、B、C及钙、磷、胡萝卜素、天门冬素、秋水仙素等人体所需物质,是一种营养丰富的蔬菜珍品。据说清代大学者纪晓岚就特别喜欢吃黄花菜,一看到黄花菜上桌,就兴奋不已,食指大动。他还专门撰文,宣传常吃黄花菜会使人聪明。
但黄花菜却不能与萱草画等号,黄花菜为开淡黄色花的萱草,只是萱草中的一种。按现代植物分类学的划分,萱草属百合科萱草属,为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自然种类约20种,中国有8种。它的叶从基部生出,花生顶端,花期大多数在夏天。在开花时,每一枝花茎都能长出数朵、十数朵或二三十朵花来,但每朵花只负责一天的开放,故又名“一日之美”。萱草的花瓣略向外卷下垂,花蕊高高挺立在花的中心,加上有娇嫩纷披的绿叶陪衬,更显清秀俊美,十分可爱。
我国清代的《广群芳谱》对萱草的描述也比较具体:“茎生茎无附枝,繁萼攒连,叶四垂,花初发如黄鹄嘴,开则六出。时有春花、夏花、秋花、冬花四季。色有黄、白、红、紫、麝香、重叶、单叶数种,与鹿葱相似,惟黄如蜜色者清香。”古人常将萱草和鹿葱混淆起来,甚至连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也以为萱草就是鹿葱。直到明清时期的《群芳谱》和《广群芳谱》才纠正前说,指出:“鹿葱色颇类萱,但无香尔。鹿喜食之,故以命名。然叶与花茎皆各自一种,萱叶绿而尖长,鹿葱叶团而翠绿。萱叶与花同茂,鹿葱叶枯死而后花。”另外,萱花与鹿葱花的形态也不一样,“萱一茎实心而花五、六朵节开,鹿葱一茎虚心而花五六朵并开于顶”。
萱草在我国已有三千多年的栽培历史。在这漫长的历史进程中,萱草以其俊秀美丽的形象和独特的气质风韵,赢得了历代文人墨客的青睐。萱草进入文学领域,始于《诗经》,随后历代诗人皆有吟咏。到了唐宋时期,萱草的诗歌意象已基本完善。本是普通植物的萱草,被诗人们注入了丰富的文化内涵。宋以后的艺术家们,在以萱草为题材进行创作时,也刻意将这些文化内涵表现出来。
清代画家恽寿平画过多幅《萱草图》,每幅都有题画诗。其中一幅题曰:“云锦靡然称富贵,披图一见即忘忧”。另两幅题曰:“何事闲庭常种此,爱他名草是忘忧”,“何事闲堦(同“阶”)常种此,爱他名草是忘忧”。这几句题画诗,都提到了“忘忧”二字。种萱草能“忘忧”的典故,最早出自《诗经·卫风·伯兮》:“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诗中的“谖草”即萱草,此处的“谖”有“遗忘”之意,古人以为此草可以忘忧,故又名“忘忧草”。诗意大概是,哪能找到忘忧草?找来种在北堂下。魂牵梦绕想哥回,心病难治意难通!显然,恽寿平的画作,正是运用了《诗经》中这一萱草意象,并用自己独特的技法把它表现出来。
清 恽寿平《忘忧草》 “云锦靡然称富贵,披图一见即忘忧”
最早称萱草为“宜男草”的是三国时期的曹植
从《诗经》的时代到唐代,“忘忧”一直是萱草的主要意象之一。嵇康《养生论》云:“合欢蠲忿,萱草忘忧,愚智所共知也。”此外,萱草又名“疗愁”,《述异记》云:“吴中呼为疗愁花。”汉代名将李陵与名臣苏武常有书信往来,互有赠答诗,李陵有诗曰:“亲人随风散,沥滴如流星。愿得萱草枝,以解饥渴情”。南朝谢惠连有诗曰:“积愤成疚痗,无萱将如何”,王融有诗曰:“思君如萱草,一见乃忘忧”。唐白居易有诗曰:“杜康能散闷,萱草解忘忧”。这些诗歌意象,对后世的艺术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近现代大画家张大千有一幅《宜男多子图》,图中用简练生动的笔触,绘萱草和石榴各一株,萱花开放,石榴果皮裂开,露出浆果。画面左上方有题画诗曰:“东家喜植宜男草,西舍还栽多子榴。愿君更颂少陵句,子多衮衮皆公侯。”显然,图中果皮裂开的石榴是象征“榴开百子”,而萱草则代表“宜男”。“榴开百子”非常直观,容易理解。但萱草为何会有“宜男”之说呢?
最早称萱草为“宜男草”的是三国时期的曹植,他的《宜男花颂》曰:“草号宜男,既晔且贞。其贞伊何?惟乾之嘉。其晔伊何?绿叶丹华。光采晃曜,配彼朝日。君子耽乐,好和琴瑟。固作螽斯,惟物孔臧。福齐太姒,永世克昌。”可惜这首《宜男花颂》只是一味颂扬萱草,并没有解释萱草为何会“宜男”。到了晋代,才有两部著作谈及这个问题。一部是周处的《风土记》,书中说:“鹿葱,宜男草也。高六七尺,花如莲。宜怀妊妇人佩之,必生男。”另一部是嵇含的《南方草木状》,书中说:“水葱,花叶皆如鹿葱,花色有红、黄、紫三种,妇人怀妊佩其花生男者,即此花,非鹿葱也。交广人佩之极有验,然其土多男,不厌女子,故不常佩也。”但一个说“宜男草”是鹿葱,一个说是水葱,互相矛盾,且这两种植物到后来都被证实并非是萱草,故萱草“宜男”之说,一直是个未解之谜。不过,因这种说法流传已久,后世的文人墨客也就顺理成章地把萱草当作“宜男草”了。
萱草与石榴的组合,称为“宜男多子”,萱草与寿石的组合,则称为“宜男多寿”,这也是宋以后历代艺术家经常运用的题材。如明代画家陈洪绶的《萱花蜗牛》,用工笔绘一株萱草,一块寿石,石上有一只蜗牛。虽然现代人命名此图为《萱花蜗牛》,但其实际含义应是“宜男多寿”。
明 陈洪绶 《萱花蜗牛》
唐代时萱草成为“母亲花”
清代画家王武有一幅《忠孝图》,光看画名,很多人以为这是一幅人物画,其实不然,这是一幅花鸟画。画面是由松、石、萱草、蜀葵等组成。作者的题跋,道出了画名的由来:“葵心向日,萱草思亲。”即葵花象征“忠”,萱草象征“孝”。这种构思,始于元代画家钱选,明代画家沈周等人又加以发扬光大。王武此作,就是临摹沈周的《忠孝图》。对此,王武在题跋中也有交代:“此石田翁(沉周)作也。余垂髫时从先君子得睹此图,后即散去,杳不可得。阅十有余年,追随梅村吴年伯,忽出此幅为鉴赏。如晤故人,乞假归摹之,犹未神似也。今已发白,偶返写此景颇觉益进,因窃自喜记之。”
值得注意的是,萱草代表的“孝”是特指对母亲的。在唐代之前的文学作品中,未见将萱草与母亲相联系。直至唐代弁融的《送徐浩》,才开始“椿萱”并用,椿代表父亲,萱代表母亲。孟郊有两首著名游子诗,一首为《游子吟》,另一首名为《游子》。后一首曰:“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依堂门,不见萱草花。”此诗首次将萱草与母亲联系起来,将《诗经》的“种萱思夫”变为“种萱孝母”。至宋代,出现了大量“种萱孝母”和“种萱祝寿”的诗词,使萱草成为中国的“母亲花”。
艺术家也经常画“萱草寿石”为母亲祝寿。如明代画家陈淳曾绘《萱草寿石图》,上有题诗云:“幽花倚石开,花好石亦秀。为沾雨露深,颜色晚逾茂。愿母如花石,同好复同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