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履生：我的约克寻宝记

对于约克的憧憬完全是因为丁宁兄的多次介绍所激发的诱惑。他告诉我约克的古董很多，而且很便宜。他去过数十次约克，在英国的各个城市中转悠，在一个相互比较中做出的判断应该是非常可信的。

2017年11月25日，我应邀赴约克大学讲学。从北京飞曼彻斯特，再从曼彻斯特坐火车到约克。下了火车，约克火车站满眼的钢架与结构所透露的历史与辉煌，气势不凡表现在历经140年而功能齐备，旧而不败，老而不衰，见证了约克以及英国18世纪以来历经三个世纪的社会变迁。

古城中各取所需

到了约克，真正体验到了古城的古朴感，而且比想象的更古朴。它的丰富的文化遗存以及满眼皆是的古迹，让我感觉到这一城市独有的魅力。

信息化的时代人们要得到约克的相关资料是非常容易的，但是，我们如果要深入其中探访究竟的话，网上的资料又显得非常的贫乏，所以，旅游者自己的判断或者某一个人对于某一类事物的追求，必须要深入其中才有可能得到最基本而深入的了解。人生的精力是非常的有限，每一处的观感可能都因为它的独特性而成为深刻的记忆。

约克给我的最初印象是非常冷，在这里我感受到了小时候在江中岛上的那种寒冷。约克的寒冷是因为其特殊的地势，湿冷和阴冷不太一样，约克的湿冷和家乡长江中的湿冷也不一样，冷到了骨髓里面。这里阴晴不定，出太阳下雨，下雨时出太阳；在月光下欣赏飞雪，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这或许也是一种世界多样性。

约克可去的地方有很多，值得去的地方也有很多。古城内游人如织，每个人在这座古城中各取所需。我还是想去看看念念中的古玩。丁宁兄轻车熟路地把我带到了一座建筑内，这是在当地非常有名的红房子。

拾阶而上，进门之后转向右手的一个房间，一眼就看到迎面的那个柜子里有几件古罗马时期的油灯，这下放心了，不会空手而归。这里的柜子一个挨着一个，每个柜子里的古董或旧物的品类都不一样。过道里都挂着各种各样的古董，据说有3万种。这里没有约克郡博物馆展出的那么高端，可是，五花八门的品类有相当一部分是博物馆中看不到的。因此，到这里来转转可以看成是参观博物馆的补充。这些杂项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约克历史的物证，是历史和文化的一种创造。这里售卖的从远古的陶器到古罗马时期的油灯、雕像；从日用品到工艺品，真正是琳琅满目。

丰富的文化遗存

文化遗存的多样性，在这里是出于人们的想象。这里有很多好玩而有趣的内容，其中有一个柜子里全是和绘画与装饰相关的物件，其绘画的水平和精致的程度完全属于博物馆级。而这些通常在博物馆中会淹没其间，因为它们太小了。如果将它们综合在一起，我们就可以看到英国的传统文化和文化传统，尤其是在家族传承中的一些特别的内容，它们通过艺术的方式而传之久远。

这里的每一个展柜都和一位藏家或卖家联系在一起。每一个展柜彼此之间的类别各不相同，显然，这些来自于不同藏家或卖家的古董或旧货都集中在这个建筑之中，这就成为了所谓的“中心”。这个中心的历史并没有这栋建筑那么长久，只有30余年。这里是古董收藏者的贩卖之家，也是收藏者的交流之所。

红房子古玩中心一共有10个房间。走进其中的一个房间，发现一个展柜内有几盏金属的煤油灯，还有与铁路相关的标牌、工具、帽子等。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铁路上的灯具还是第一次。再想想离这个红房子不远的约克铁路博物馆，这是全世界最大的铁路博物馆，其大而多，其广而全，是基于国家和城市的文化遗产，基于博物馆的属性和无数人为之努力的结果。

接下来参观铁路博物馆、约克郡博物馆、城堡博物馆、军事博物馆等等，想得很多。一个小小的城市居然有那么多有特色的博物馆，怪不得它是除伦敦之外在英国排行第二的著名旅游城市，也是仅次于伦敦的游客最多的城市。城市的文化资源在约克得到了合理而充分的利用。

历史的标本

约克作为历史文化小城，在古城墙围拢下，是怀旧的最好的地方，在这里的每一个瞬间都呼吸着古味的空气。

离开了红房子，走到马路对面，回头看看这古董中心，真是很普通的建筑，不过它建于1700年，因为红色的外衣，还真看不出来有300多年的历史。它是著名设计师威廉·埃蒂为约克市市长威廉·罗宾逊所设计建立的，现今是约克的二级文物保护建筑。

回程的路上，还在想那藏宝阁、奇观室以及16世纪以来的西方收藏史。收藏如何从私享到共享，人类文明如何从私密性走向公共性，这一历史过程中的很多人和事都关联到那个双开门的柜子。

所谓的奇观，就是不常见的东西，如天使的头骨和美人鱼的标本等。奇观室当年兴起于贵族和新兴的富人阶层，后来在皇室中流行，并形成社会普遍的陈列和观赏方式。为此，王室通常为了那些双开门的柜子，也会派一些探险家或航海家前往世界各地，搜罗一些奇奇怪怪或纪念品。

在这一个过程中，德国哈布斯堡王朝中期的皇帝鲁道夫二世被称为“收藏家皇帝”，他不仅出版了矿物学奠基书籍《菱形花瓣》，还聘请画家霍夫纳基尔为藏品绘制索引图册，作为奇观室的收藏目录，这被视为博物馆建立藏品管理与藏品目录的开始。而俄国的彼得大帝在所感兴趣的生物学方面，既广泛搜求已灭绝的鸟兽化石等，又在其夏宫旁边设立了俄国第一所自然科学博物馆，并直接影响了叶卡捷琳娜二世大兴冬宫收藏、奠基艾尔米塔什博物馆群。因此，以收藏为中心的基础，从兴趣到工作，从奇观室到博物馆，古今中外，得以延续下来。

今天，红房子更像一个历史的标本，而这一标本放在约克则是最恰当的。

（陈履生，1956年生于江苏扬中市，1985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获硕士学位；现为中国汉画学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