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40年：现代工艺提升生活美学

文/潘鲁生

今年是我国改革开放40年。在这个波澜壮阔的伟大历程中，我们经历了经济建设的改革发展和思想文化领域的解放创新，经历了工艺文化不断深化的自觉与自信历程。40年来，从守护造物文脉到迎来工艺文化的振兴发展，从现代工艺的研究实践到文化生态和生活美学的建构，从经济浪潮对文化产生冲击到全民族进一步明确“文化自信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中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峥嵘求索，振奋磅礴，写就中国工艺文化历史性的探索过程。

回想上世纪80年代，春风化雨，思想文化迎来活跃期，“文化寻根”潮兴起，西方文化艺术译介亦掀起热潮，迫使我们重新审视和关注民族的本土艺术，寻找中国文化艺术发展的支撑点。正是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工艺美术的相关领域得到发展。当时的工艺行业很兴盛，工艺美术产品出口贸易轰轰烈烈，不仅纳入统一规范的工业化管理，随着出口产量倍增，甚至成为当时国家一项重要的支柱产业，为中国文化产品对外贸易先行试路，也是现代化浪潮中民族生活美学走出国门的代表。

进入90年代，国家经济中心转移，工艺美术规模化的生产组织结构开始调整，家庭式的小型作坊逐步兴起，部分工艺美术生产资源重新回流到乡村，成为工艺生产专业户、专业村蓬勃发展的契机。在从外贸转向内销的过程中，工艺发展与本土生活审美的联系更加紧密。特别是随着社会转型的深入与民众生活领域的拓展，与新生活相适应的装潢设计、环境设计、产品设计等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熟悉，在传统工艺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现代工艺设计逐渐成为主流。现代工艺服务的生活面更广了，小到生活日用、居家陈设、首饰服装，大到公共空间、建筑环境，现代工艺以设计为桥梁，融入不同学科和专业，体现了人们对现代化生活的新追求。

新世纪以来，文化创意产业蓬勃发展，现代工艺成为中国设计、中国元素、中国风格的重要载体。根据2016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文化贸易全球化》报告显示，2013年中国文化产品出口总值达601亿美元，成为全球文化产品最大出口国，其中手工艺领域出口文化产品占据相当比例。尤其值得关注的是，我国的现代工艺成为创意经济的有机组成部分，传统工艺传承也与现代农村发展紧密相连。从“手艺农村”的农村文化产业个案调研情况看，农村手工艺生产发挥了文化富民的带动作用，提升了现代乡村生活的幸福指数，服务了城乡民众的生活需要，许多代代传习的老手艺焕发新的生机。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同志关于坚定文化自信，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等一系列重要论述，成为工艺发展的指导和引领。国家相继出台一系列政策，不仅推出“中国传统工艺振兴计划”，而且在激发工艺价值和效能、赋予文化产业更高的文化和情感附加值、将中华审美传统融入现代制造业、凝练中国制造的美学风格等方面形成广泛共识。加强现代工艺“创新链”建设，加快现代工艺的定制化、品质化的创新衍生进程，空间广阔，充满动力。近几年，越来越多的设计师、艺术家等主动参与现代工艺创作，出现一些新兴现代工艺创作群体，带动工艺师等更多的创作者广泛参与现代工艺的创作实践，以传承工艺文化为基础，面向当代生活，不断融入新材料、新工艺、新需求，创造出具有当代生活品位和美学价值的新产品，在引领生活品质提升、唤起传统生活美学精神回归等方面起到示范带动作用。

与此同时，现代工艺与公共艺术等社会文化相结合，应用于居民生活环境与城市公共空间，实现了与生活美学的互动融合。新时代，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为生活美学复兴铺设了道路，对现代工艺发展提出了更高的审美追求。现代工艺的发展需要不断丰富创作题材，在材美工巧传统基础上，提升工艺制作创新，培育现代工艺品牌，追求工艺品质并植根民众生活。我们深切感受到，随着经济发展、生活改善，老百姓家里摆的，身上穿的，平时用的，都在悄悄发生变化。生活里的手艺，不再是老样子的复刻，更充盈着时代气息，打动人心的不只是积淀的工艺传统和文化，更是追求生活之美的精气神。现代工艺的发展趋势也体现在传承传统工艺，弘扬中华工艺美学传统，倡导工匠精神，增进大众对民族文化的认同感、对传统文化的接受度、对生活的美好追求，通过现代工艺的创新与衍生，进一步实现现代工艺设计服务时代发展、满足高质量生活需求的价值导向。

当前，从乡村到城市，具有民族艺术语言、文化内涵、生活传统的工艺应用越来越多，现代工艺中的“新中式”“中国风”体现了传统生活美学精神的复苏，体现了中华工艺文化在当代社会的充实和发展。在材质上，着眼生态环保需要，以可再生、可循环使用、可无害降解的天然材质手工制作的物品，受到越来越多消费者的青睐，草编包、布底鞋、植物印染、折纸购物袋等成为生活时尚，体现出“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的造物法则在现代工艺中的传承和运用。在形式内容上，民族传统的图案、题材、样式、技艺在居家生活、公共空间以及个人服饰中的应用越来越多，中式家具、中式服装以及陶瓷、漆器、编织等传统工艺形式与现代工艺设计理念融合，形成了具有中国文化意象和新的审美风格的现代工艺形态。在应用空间上，无论是老百姓生活中用红红火火的剪纸团花、中国结、工艺插花营造节日氛围，还是国家主场外交等重大国事活动中一系列具有中国气派、民族风格的现代工艺设计，都体现出更深层次的文化自信与传承创新。应该说，工艺是一支亘古不息的造物文脉，体现了人们对生活之美的追求。富有时代气息的现代工艺，作为社会转型和生活变迁的一个缩影，在生活日用、风俗礼仪、时尚消费以及工艺产业发展、新经济振兴中发挥了纽带作用，其中包含的丰富文化智慧，寄寓着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体现了积极乐观的中国风范、勇于探索的民族精神。

40年里，现代工艺与生活美学的演进再现了中国人生活“郁郁乎文哉”的繁荣，其中也包含执着坚守和创新探索的过程。作为自上世纪80年代初投身工艺文化研究与保护实践的文艺工作者，能使自己的学术追求和事业理想融入时代浪潮，亲历和见证我国工艺美术事业的发展，在大时代的历史格局与社会进步中实践个人的梦想与价值，是一种幸运。亲历这个伟大的时代、伟大的历程，更相信怀抱民族的文化理想和追求，熔铸心血，坚守付出，积微成著，踏实前行，必将迎来工艺文化新的繁荣。

（作者为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山东工艺美术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