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暑期档国产电影观察 提升艺术质量永远在路上

这个暑期档，国产电影显示强劲势头。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以话题性和创新性成为现象级影片，截至8月27日票房已超45亿元，成为暑期档最突出的亮点。此外，多部主旋律电影以创新姿态和对主流大片的续写赢得市场关注，部分主流商业片在叙事和类型营造方面实现突破，文艺片也以独特的情怀表达和艺术创新吸引着观众。在彰显国产电影巨大潜力的同时，暑期档影片在类型创作、产业模式等层面也显露出一些亟待解决的短板，值得关注。

创新表达增强主旋律感染力

主旋律电影是2019年暑期档的重头戏。在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这一重要时间节点，主旋律电影创作呈现多样性和创新性的诉求，表现令人瞩目。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影试图走出宏大叙事带来的概念化弊端，从叙事角度、人物刻画等方面独辟蹊径，以新的美学手段来表达重大主题。叙事角度的独特性，是这类影片首要的艺术选择。电影《古田军号》没有刻意铺设宏大的历史，而是借助红军小号手后代的视角，讲述了古田会议这一重大事件。《红星照耀中国》以外国记者埃德加·斯诺的独特视角，呈现栉风沐雨、砥砺歌行的延安岁月。《周恩来回延安》选择1973年身患重病的周恩来回到延安这段鲜为人知的经历进行表现，以小的叙事切口呈现“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这一重大命题。人物刻画真实、丰富，是这类主旋律影片的另一突出特色。《红星照耀中国》重在展示艰苦抗战岁月里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共产党人的工作生活情况。《古田军号》赋予历史伟人青壮年时期的盛气、锐利与热血，还原了他们平凡人的一面。

革命战争题材的《八子》以及演绎当代消防员献身精神的《烈火英雄》，遵循了主流大片的美学路线。主流大片具有三重内涵，主题层面的主流价值观、形式层面的类型电影书写、制作层面的重工业模式。今年暑期档在延续主流大片三重内涵的同时，实现了一定的美学突破。如《八子》表现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央苏区，一位母亲的八个儿子参加红军，他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大都牺牲在战场。在主流价值的表达上，影片凸显人性的力量，彰显牺牲的伟大和奉献的崇高。在对战争类型的营造上，影片以逼真的特效和战斗场面，体现了战争的残酷和激烈。《烈火英雄》从兄弟、父子、夫妻、恋人等不同维度切入，倾注对消防员群体的深度人文关怀。影片在一定程度上映照了现实，在潜移默化中让观众反思日常行为、强化消防意识，体现主流价值表达的丰富性。《烈火英雄》在类型营造上也凸显特色，真实还原了大型抗火救灾现场，输油管线爆炸、流淌火蔓延、冲天火浪等场景，给观众带来极具冲击力的视觉体验，也提升了影片的感染力。

类型片创作追求主题深度

新世纪以来，中国动画电影的发展一直处于有数量缺质量、有高原缺高峰的局面，2015年《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以卓越的口碑和票房提振了整个行业的信心，加上国家相关政策对国产动画的有力扶持，动画电影创作呈现勃兴之势。近年来，市场上相继出现《大鱼海棠》《风语咒》《白蛇：缘起》等品质较好的作品，却未有现象级的影片问世。《哪吒之魔童降世》改写了这一局面，影片在叙事层面一改“重美术、轻剧情”的国产动画电影短板，不论太乙真人等喜剧人物的植入、龙族故事的新编，还是对哪吒故事的颠覆性改编都入情入理，营造出充沛的戏剧张力。影片塑造的哪吒投射出人性之光，温暖并感动了观众。尤其值得称道的是，影片具备动画电影应有的超强想象力，片中太乙真人带领哪吒在《山河社稷图》中冲浪的长镜头，便是这种想象力的具体呈现。片中最后决战的动作设计，以及万龙甲、乾坤圈、符咒等道具的视觉呈现，也让观众充分感受到动画想象的独特魅力。略显遗憾的是，今年暑期档中有十几部动画电影公映，只有《哪吒之魔童降世》这一部表现卓越。这提示我们，中国动画产业发展仍需提升效能和质量，走向电影强国的征途中，国产动画电影自当砥砺前行。

这个暑期档，主流商业片的表现可圈可点。《扫毒2：天地对决》等警匪动作类型片较为突出。这些作品并未因类型诉求而影响主题深度，如《行徒使者2：谍影行动》借卧底身份讨论如何坚守人性的“善”，《扫毒2：天地对决》以黑白灰三色人物的对立表现社会关系和人性复杂。这类影片在剧作和镜头语言方面力求创新。上述两部影片都注入了充沛的悬疑元素，形成较强的叙事张力。《使徒行者2：谍影行动》还在剧中埋下大量伏笔与反转，且具有充分的因果逻辑。影片在镜头语言、动作类型营造等层面实现升级，如使用更多机位的调度、声画剪辑衔接，让动作戏更顺畅更激烈。《扫毒2：天地对决》中最后的对决戏，两辆车顺着手扶电梯飞驰而下，甚至冲进地铁轨道与地铁碰撞，这样的设计颇有新意。其他此类影片如《素人特工》《沉默的证人》《龙牌之谜》《铤而走险》等，在叙事和类型营造上显得中规中矩。

提高讲故事的能力和水平

今年暑期档的喜剧片需要认真总结。《跳舞吧！大象》刻意脱离“开心麻花”式的爆笑路线，试图以“温情+情怀”取悦观众，但女主角的设定与她的舞蹈情怀之间显得违和，使其喜剧感总是透着一些尴尬。《鼠胆英雄》中设置了较多笑点，幽默风格也显示了独特性，但小品式、段子化冲淡了戏剧结构，距离优秀的喜剧作品还有较大差距。《灰猴》的多线索叙事手法以及黑色幽默获得一定关注，但该片无论桥段、人物的设定还是黑色喜剧的营造，都在较多地重复经典之作，整体新意不足。暑期档喜剧片的遭遇，也是当下国产喜剧片整体面临的问题。这启示今后喜剧片的创作，一方面要像动作类型片那样与时俱进、力求创新，有效解决逻辑缺陷、剧情硬伤等问题，另一方面，追求喜剧效果不能流于表面的搞笑，优质喜剧创作同样要有深度追求，要有人文关怀，惟其如此，才能引发广大观众的共鸣。科幻类型片《上海堡垒》的口碑平平以及由此引发的关于中国科幻电影的大讨论，再次证明“IP+流量明星”的模式必须摒弃，制作模式和理念决定影片的核心竞争力，更关乎整体国产电影的可持续发展。

一些文艺片注重情感表现及思辨价值，为国产电影创作提供了创新资源和人文滋养。《银河补习班》探讨的是父与子之间的亲情，影片以传统教育和现代教育之间的理念矛盾为由头进行表现，彰显一定的新意。《送我上青云》是一部出自女性导演的女性题材影片，关注了女性意识的觉醒。同样出自女性导演的影片《红花绿叶》，讲述了一开始预示着不幸的婚姻如何培育幸福结果的故事。

2019年暑期档，国产电影的表现提振观众和行业的信心。主旋律电影、主流商业电影、动画电影、文艺片等各类电影的差异化表现，为国产电影创作提供了启示和经验。我们需要明确，无论电影产业如何升级，电影市场始终需要吸引和打动观众的优质内容。对中国电影来说，提升艺术质量永远在路上。

（作者赵卫防 为中国艺术研究院影视所副所长、中国电影评论学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