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东南亚艺术市场 新加坡的谋定与后动

农历新春佳节到来之际，狮城新加坡的唐人街早已是张灯结彩，琳琅满目的年货成行成市。如同新年赶集一般，来自东南亚及全球13个城市的20家画廊也选在此时齐聚于这个融合多元文化的花园岛国，为在2020年1月举办的新加坡艺术周增添了别样的热闹人气。

2020年1月16日至19日，第二届S.E.A. Focus于新加坡吉门营房视觉艺术区举行。本届呈现了超过35位驻东南亚或与东南亚地区密切相关的艺术家的精选作品，展现了东南亚社群蓬勃的艺术创造力和市场活力。

第二届S.E.A.Focus新加坡现场。梁信 摄

自上而下的力量

要说早几年新加坡当代视觉艺术发展更迭迅猛，那一点也不为过。2006年，新加坡举办了第一届新加坡双年展；2011年又迎来了“艺术登陆新加坡”艺博会的首次亮相；2012年吉门营房作为视觉艺术聚集地向公众推出；2013年启动了首届新加坡艺术周；2015年，历经十年改造、被称为东南亚最大现代艺术公共收藏机构的新加坡国家美术馆正式开业。

然而，就近几年的表现而言，原本抱有成为全球艺术枢纽雄心的新加坡似乎遭遇到了“瓶颈期”：原定一年举办两次的新加坡“买得起”艺博会（Affordable Art Fair）由于参展和销售逐年惨淡，缩减为一年一次；2017年新加坡当代艺术展拉上了最后一届的帷幕；2018年“艺术登陆新加坡”面临了自创办以来的低谷——仅有84家画廊参展；2019年的“艺术登陆新加坡”更是在开幕前一周宣布取消，让本就稀少的45家参展画廊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信心大失……相对于早些年的“大动作”，后期的表现多少显得有点后劲不继。

为扭转困局，新加坡政府在2017年投入了4.208亿新元（约21.5亿人民币）用于艺术和文化遗产领域，并推出一项新的政府计划，以振兴新加坡的文学、表演和视觉艺术产业。乘着政策的东风，新加坡艺术画廊协会（下称AGAS协会）的成员画廊STPI-Creative Workshop＆Gallery（下称STPI画廊）在新加坡国家艺术委员会的支持下，在2019年牵头发起了第一届S.E.A. Focus。

身兼AGAS协会前主席、STPI画廊执行总监和至今两届S.E.A. Focus项目总监三职的Emi Eu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新加坡国家艺术委员会对促成该项目和推动新加坡文化发展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方面，政府为项目主办方STPI画廊提供了场地和运维方面的资金支持，减轻其年度运营预算约三分之一的压力；而另一方面，政府也为S.E.A. Focus筹集资金、提供场地，并支持其成为新加坡艺术周的核心活动之一。由于有了坚实的政府资源作后盾，尽管每届规模不大，但与其他近年来经营举步维艰的地方性大型艺博会相比，S.E.A. Focus的表现总是显得更为轻盈而出色。

添上东南亚的拼图

S.E.A. Focus，顾名思义是聚焦东南亚（South East Asia）艺术的博览会。新加坡文化、社区及青年部部长Grace Fu在开幕当天致辞表示：“视觉艺术在新加坡人的生活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它帮助我们确定自己的国家身份和民族身份。S.E.A. Focus作为新加坡艺术周的新支柱，着重呈现东南亚国家的画廊和艺术家作品，促进相关文化交流和对话，让我们可以更好地发现、欣赏和理解东南亚艺术，这与政府的计划理念不谋而合。”

Emi向记者解释道，对于很多西方人而言，东南亚不过是一个充满神秘异域风情的度假之地，他们没兴趣了解当代艺术在这里的发展。她说：“在全球当代艺术市场方面，即使把所有东南亚国家加起来看作一个整体，也只占据了很小的份额。在目前的艺术市场中，正缺少一个专注于推广东南亚艺术和画廊的坚实平台。为了填补这个空白，S.E.A. Focus才应运而生。”

本届前来参展的20个画廊，被Emi誉为“从45个候选名单中千挑万选的当今东南亚艺术界有力代表”。甫一跨入人头涌涌的展厅，德国柏林画廊neugerriemschneider带来泰国艺术家Rirkrit Tiravanija互动式情景装置作品就醒目地跃入眼帘。一张带有枕头的躺椅和一张摆满了艺术家手作茶具的小茶几放在展位中间，三面蓝色的展墙上印满用丝网拓过来的手绘图，内容大多是世界各地游行抗议的情景。而观众会被邀请到长椅上悠闲地躺着，边喝茶边欣赏墙上全球各地的示威画面，在交替的感官冲击中打开一个兼具收与放的情绪空间。

与neugerriemschneider画廊相邻的是新加坡本土的FOST画廊，他们带来了两位新加坡艺术家的联展。相比于早年基于织物形式的创作，本次FOST画廊着重展示了Grace Tan近年开始尝试的迷你艺术装置——用排列堆叠的手法创造特殊几何造型。通过物件内在肌理的细微差异化重组，以探索如何升华物体自身及其结构。同场展示的Wyn-Lyn Tan全新金属油画作品，是艺术家一直以来探究物质化与去物质化命题系列作品的延续。通过增减笔触与层次，为观众留下关于刹那与恒久的思考。

而在东京、新加坡及纽约均设有展览空间的Mizuma画廊带来了驻新加坡艺术家Ben Loong用工业材料创作而成的油画及雕塑作品。Mizuma画廊空间最初于1994年创设在东京，后为了进一步向国际艺术市场推广东南亚艺术家作品才在2012年来到新加坡吉门营房艺术区开设新的展览空间。画廊工作人员Marsha Tan告诉记者，由于去年恰逢其他艺博会撞期，错过了第一届S.E.A. Focus的报名。但这也给了他们一个观望当时还是新生事物的S.E.A. Focus的机会。“从第一届参展的经销商反馈来看，他们一致地给出了好评，所以我们商量后认为，第二届S.E.A. Focus会是我们展示自己画廊的最好机会。”

在1月15日VIP预展当天的尾声，一些画廊已经收获颇丰。在澳大利亚悉尼和新加坡均有展览空间的Sullivan+Strumpf画廊今年已经是第二年来参展。他们这次售出了不少新加坡艺术家Dawn Ng“纪念的纪念碑”（MONUMENT MOMENTO）系列石刻作品，价格从5000美元至2.5万美元不等。“尽管艺展规模很小，但质量很高。”画廊主Ursula Sullivan表示：“这里让具有前瞻性和主动性的东南亚艺术画廊及其目标藏家汇聚到了一起。”

来自韩国首尔的画廊The Columns为获得2019年雨果博斯亚洲艺术大奖的菲律宾艺术家Eisa Jocson单独设了个展。尽管The Columns的展位在靠近艺展出口的偏远位置，但极具眼球冲击力的雕塑装置“成为白雪公主”（Becoming White）成功留住了不少人离开的步伐。几具皮肤黝黑的迪士尼白雪公主人偶瞪大无神的眼睛躺倒在地面，残断的四肢随意地丢弃在人偶身边，满目是惨白的墙面跟邋遢的衣衫，耳边还不时听到似乎来自人偶的喃喃沉吟。艺术家Eisa Jocson表示，就像香港迪士尼乐园的“乐”是建立在许多隐形劳工的付出之上的，菲佣的种族身份就像是电影里的永远不被看见和承认的跑龙套，他想借此探讨雇主和香港菲佣行业之间关系及社会的种族人口流动等议题。The Columns画廊的负责人Dong Jo Chang表示，还有更多精彩的作品留待正式开幕会与观众见面。

在采访的最后，Emi对记者表达了对第二届S.E.A. Focus的寄望。她说，希望这自上而下的合力，可以帮助前来参展的画廊和收藏家达成好交易；而对于意不在买卖的观众，则希望他们可以花时间深入了解某位东南亚艺术家的创作。她说：“带走更多关于东南亚艺术家的知识吧，这是在新加坡的我们都买得起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