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自今年3月大英博物馆闭馆以来,馆内的文保科学家、研究员还有志愿者们各自心中最念兹在兹的藏品有哪些吗?是来自非洲的蛛网帽,还是玛雅文明中精雕细琢的门楣浮雕?这些藏品又有什么吸引他们的地方呢?如今大英博物馆已于8月27日重新对外开放,你最期待与之“重逢”的藏品又是哪件呢?
“你有自己特别喜欢的藏品吗?”——这是博物馆从业人员最常被问到的问题之一。在大英博物馆恢复对外开放之际,就让我们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们来告诉你,在闭馆期间他们最期待与之再次”相见“的藏品是哪几件吧。
莫妮卡·普兰(Monique Pullan),资深纺织品及纤维物保护修复师:
蛛网帽,以蛛网丝、树枝、麻绳及羽毛制成,博茨瓦纳,19世纪晚期。
作为一位文物保护修复师,我常被物件的材质以及制作工艺所深深吸引。在25号展厅(非洲展厅)的第11号展柜中的非洲头冠就充满着令人惊叹的材质与工艺元素。其中最大的亮点莫过于这顶来自博茨瓦纳的蛛网帽以及一顶鲜红色的盘状头冠(isicholo)。传统的isicholo以人发织成并以赭石上色,是祖鲁族(Zulu)已婚妇女的服饰组成部分之一。
男士帽,钩针编织,喀麦隆草原区,20世纪中叶。
我最喜欢的一件非洲帽冠则是来自喀麦隆草原区的一件钩针编织男士帽。这种帽子在当地被称为ashetu。在修复过程中,我发现上面凸出的须状部分的构造十分独特。每一条都有细木条在内支撑,以模仿复杂的打结发式。
当我在伦敦街头看到一位卖艺者戴着一顶十分相似的帽子时,我不禁对其所表达的族群认同报以微笑。同时我也在想,或者我们可以在出行受限而不得不留在家里期间来一场钩针编织大赛?
克劳迪娅·达·兰卡(Claudia da Lanca),伊拉克计划项目专员:
人首翼狮(拉马苏)像,尼姆鲁德(Nimrud),古亚述帝国,公元前865—860年。
在美索不达米亚文明中担当着守护神角色的拉马苏,自公元前3000年就看顾着人类。在古亚述帝国中(今伊拉克一带),这些巨大壮观的人首翼牛和狮像被树立于城市、宫殿以及神庙的入口处。人们相信拉马苏拥有能够抵御驱赶恶灵威胁的神奇力量。
在当今的社会中,我们也能感受到种种不同的威胁,譬如疾病、生活的不稳定,以及与所爱分离之苦。拉马苏的形象在千年后依然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而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中,它们也仍然是守护者的象征。
2020年3月前,每当我在宁静的早上穿过展厅前往大英博物馆的中东部门工作时,我都能感受到展厅中这些强大守护神的注视。在闭馆期间,我每天都在热切地期待着能够回到博物馆中,以再次感受拉马苏那让人心安的存在。
布兰丁·克莱尔(Blandine Courel),科研部分子分析研究助理:
跟克劳迪娅一样,在所有我迫不及待想要再见的藏品中,6号展厅(亚述雕塑与巴拉瓦特大门)中的人首翼牛像绝对排名第一。这些以整块石膏石雕成的半人半兽守护神们曾经守护着古亚述帝国的宫殿以及城市不受恶灵侵犯。
我一向被包括古亚述帝国在内的古代伟大文明所深深吸引。对于我来说,这些巨大而又优美的雕塑反映了那些文明的庄严伟大之处。这些有着双翼五腿、兼具人与兽形的神像,表现了当时工匠们精湛的工艺以及强大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每每想及这些,都令我激动不已。
爱丽丝·克里斯托弗(Alice Christophe),本尼夫大洋洲研究员:
手形木雕,托罗密罗(toromiro)木,复活节岛,18世纪。
在博物馆闭馆期间,我每天都数着日子,期盼着可以和馆内的藏品再见的那一天。我尤其希望可以再次见到1号展厅(启蒙运动展厅)中来自复活节岛(Rapa Nui)的一件宝物(tao’a)。那是以托罗密罗木雕刻而成的一只修长的手形雕像。
这件雕塑是博物馆中来自太平洋地区的年代最古老的藏品之一。据说,它的收集者是又名玛希尼(Mahine)的希提希提(Hitihiti)。他是一位来自社会群岛(Society Islands)的上层人士。在英国航海家詹姆斯·库克(James Cook)第二次太平洋探索期间逗留于赖阿特阿岛(Ra’iatea,社会群岛的第二大岛)时,希提希提成为了库克船队中的一员。
1774年,希提希提乘坐库克船长的“决心号”(Resolution)到达离他家乡千里以外的复活节岛。登岛后,他可能是经由交易或从礼赠得到这件神秘的手形木雕作品。其后,他将其转交予同行的博物学家约翰·雷茵霍尔德·福斯特(Johann Reinhold Forster)。后者继而将此木雕捐赠予大英博物馆。
维维安·亨特(Vivian Hunt),麦肯锡公司管理合伙人与大英博物馆理事:
克尔马(Kerma)文化陶杯,库施帝国(Kingdom of Kush,今苏丹共和国一带),公元前1750—1550年。
当我从中学毕业时,我一度想去美国的罗得岛设计学院研习陶瓷。虽然我最终在父亲的建议之下选择了一条不同的道路,但我对具有永恒品质的设计一直怀有极大的兴趣。这也是我一直盼望着可以再次欣赏到大英博物馆的65号展厅(苏丹、埃及和努比亚展厅,暂未重新开放)中的克尔马文化陶器(其产地位于今天的苏丹一带)的原因。
这件古老陶杯是曾被珍而重之的礼器,其制作工艺极为精湛。它来自在公元前1750—1550年间统治尼罗河中部的库施帝国。这是一个甚至一度对法老统治下的古埃及构成威胁的强大帝国,其艺术品味相当富有当代性。
这件陶杯对我来说是一个提醒。它让我们意识到我们的现代品味其实植根于、甚至得益于历史,而且向我们重复提出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真的如自己想象般现代吗?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希望答案是“不”。我希望,对“美”的感知并不只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般的主观概念,而是一脉相承于我的文化基因中。
艾希莉·阿尔梅达(Ashley Almeida),格林格罗斯家族青年项目负责人:
巴拉瓦特大门(Balawat Gates)上的青铜带饰,沙尔马那塞尔三世(Shalmaneser III)时期,古亚述帝国,公元前858—824年。
我一直对工匠们在作品中表现出来的精湛技艺十分着迷。其中一件我特别想再看到的作品就是来自古亚述帝国(今伊拉克一带)的巴拉瓦特大门上的青铜配饰(858—824 BC)。这听起来可能有点奇怪,不过,只要你仔细观察一下其上描绘的动物的配饰以及人物服饰上的细节——在如此巨大的建筑配件上,这些细节非但没有被淹没而且依然引人注目——就很难不为其背后精湛的金属锤揲技艺而震撼。
塔里克·拉希德(Tariq Rasheed),志愿导览员:
亚斯奇兰(Yaxchilan)门楣浮雕25号,石灰岩雕,墨西哥,723—726年。
这件门楣浮雕来自于古代玛雅城市亚斯奇兰。该城城址位于今墨西哥恰帕斯州境内。其上的雕刻表现的是刚刚进行了放血仪式的 K’ab’al Xook夫人。她是被称为“盾豹”(Shield Jaguar)的玛雅国王Itzamnaaj B'alam二世的妻子。
这位王后的头部后仰,似乎正处于催眠状态。而一条巨蛇正从她手中的浅盘中腾起。巨蛇的口中衔有一位武士,他以长矛直指K’ab’al Xook夫人的前额。从浮雕的画面看来,K’ab’al Xook夫人与这位不知名的武士使者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我觉得这件门楣浮雕非常耐人寻味,它就像那些我们常常试图从中得出某种启示的奇异的梦境。
穆列尔·格雷(Muriel Gray),作家、主持人及大英博物馆理事:
帕祖祖(Pazuzu)头像,青铜,美索不达米亚(今伊拉克一带),公元前800—600年。
在55号展厅(美索不达米亚展厅,公元前1500年-公元前539年,暂未重新开放)中,有一个展示小型器物的展柜。和一些著名的藏品周围相比,这里少有出现人头攒动的情形,因此观者便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欣赏展柜内那些精巧独特又动人的珍宝了。
这里所展示的是来自美索不达米亚的护身符,而我的眼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到帕祖祖的身上。这是一件在公元前800—600年间铸造而成的小型铜器,所表现的是这位巴比伦尼亚神话中的风之魔王的可怕头像。他的面容就像让人恐惧的噩梦一样。他以同样让人惧怕的力量驱赶另外一些较小的恶魔,譬如专门猎杀分娩中的妇女以及其婴孩的女魔拉玛什图(Lamashtu)。我十分喜爱帕祖祖,已经等不及博物馆重新开放后去看望他了!
(本文原标题为《“我最想念的是……”》,据大英博物馆公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