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艺术家展望6米高的新作《有限/无限1#》矗立在四合院的中心水面,艺术家赵赵用竹笋代替竹子与古典园林对话,艺术家杨福东46分钟黑白影像作品《愚公移山》的亮相是其在北京的首映……这就是南池子美术馆新展“文与匠”的展览现场。
“文与匠”由崔灿灿策划,展出展望、赵赵、杨福东三位艺术家的雕塑、装置、影像以及架上绘画作品近20件。让我们一同和策展人崔灿灿走进展出作品和展览现象,从自然中挺拔的雕塑,到美术馆中营造的园林小景,再到怀旧与唯美并峙的诗意空间,在展现中国传统文化里延续至今的文人生活中,遇见“工匠精神”在当下的价值。
“文与匠”:文人与匠人的当代艺术新说
崔灿灿在展览前言开篇谈到:“文与匠”来自于一个古老的文明,关于中国古代的文人世界和匠人精神,亦如这座寓意着悠长历史的传统园林,承载的两种方式,古人造园里出世的理想和入世的居所。
众所周知,“文人”和“匠人”是古代社会中两种身份描述,有着各自的使命和渊源。在崔灿灿看来:
一个是文人对精神世界和生活方式的探讨,它是中国传统文化里最为代表和重要的人文传统,例如“文人画”,“文人生活”,“文人墨客”,多指通俗意义上的古代读书人,在之后历史变迁中,成为一种“文人精神”的延续,成为中国文化渊源的象征。
一个是“匠人”,在古代多指有技能的能工巧匠,也指在某方面有造诣的人。例如“金匠”“木匠”“画工”等,对应今天便是各种设计师、工程师、建筑师和科技实践者,它在传统社会里秉持着对创造、制作、工艺和手法的探讨,也是中国最早对科学与技术的理性精神的理解。
同时他也强调:然而漫长的历史,并未提升“工匠”的位置和意义,对于“文人”“君子”“士绅”阶层的推崇,使得“匠人”成了服务者。也因此,缺失了对精准与工艺的追求,对意志力和信念的崇尚,使得对科学和现代的追求也逐渐停滞,“匠”的意义走向了衰败。
因此“文与匠”展览探讨的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两种因素和彼此的兴盛,邀请三位艺术家从不同的角度和艺术实践,重返工匠的当代价值,展现文人传统之外的生活和精神。
展望:道法自然与工业生产间的不锈钢“假山石”
“首先我们看到作品周围是中国传统的假山石,中间的作品是西方现代工业文明的产物——不锈钢制造的类似于假山石的一个石块,我们想象一下它们来自于两个传统,一个是道法自然的的传统,一个是工业生产的传统。” 崔灿灿在导览展览的第一件作品时谈到。
艺术家展望最早创作了代表性的《假山石》,和传统的文人审美和精神生活的 “假山石”相比,来自于西方工业革命的产物不锈钢和制作理念。这些作品的价值不再取决于传统的文人世界的审美活动,而是依靠精密的制作手法和现代工艺,与文人的理念,艺术家观念相辅相成。特别是展望最新的创作,不同的材料、工艺和语言上的多样性探索,借用流体力学、数学算法、抽象哲学创作而出的无穷造型,思考与制作相结合的方法论,成为现代“文与匠”的象征。
“造物”成了展望作品的题眼,和古代山石师法自然的精神向往不同。这些全新的物,来自于现代科技,来自于人和机器的演算,它们不经历时间的风化,却穿越了时间的屏障。宋人的假山石是自然的历史,风化的历史,时间的历史;展厅里的“物”却是人的历史,智慧的历史,科技计算的历史。换句话说,在太湖的湖底,没有一块人造的钟表,时间仍然发生,然而直到现代科学的出现,人们才真正证实了时间的存在和规律,亦为我们提供了观看时间的凭据。或者说,展望在这个展厅中为我们呈现了两种时间,一个是遥远的自然时间,万事万物的生长;一个是当下的时间,一个时代又一个时代人的变革下,技术定义之下的“人”与“物”。
展览的空间感受仿造中国古代园林的厅堂陈列,保留这座明清庭院中一楼正厅与院落的感受,例如传统空间中对条案、方桌、镇石、圈椅之间的关系。靠近庭院的窗户全部打开,让春光与和风洒入厅堂,自然与院落有了最恰当的结合。水池正中摆放一件现代数学运算得出的无限二分之一的雕塑,与池边传统的假山石,形成文石与科学之物的对比。正厅中,仿造传统的摆设布局,却被换上未来科技的“造物”,有着“既不是这般,又不是那样”的感受。观众置于其间,穿越时空,来到一座由科学和工匠精神组成的现代桃花源。
展望《有限/无限1#》 不锈钢610×205×210cm 2021
赵赵:从竹子到竹笋 现代工匠的“以物言志”
艺术家赵赵的作品《绑在树干上的玉玦龙》,将我们的目光引向更遥远的历史,在器物的创造中投射的信仰,“工匠”最初的产生。“玉玦龙”作为中国最早的动物胚胎的雏形,成为红山文化中对于自然力量和体魄的羡慕,也是原始先民的通灵之物和权力的象征。工匠文化也由此产生,它象征着那个时代的最高生产力,原始农业发达的标志。或者说,从玉玦龙所创造的早期文化开始,技术和文明、权力之间的关系,便成为衡量一个时代的表征。
不远处的几张春笋系列,又将我们的目光引向古代文人之外的世界。与古代文人对竹子的审美和象征人格高尚、清雅脱俗的精神寄托不同,赵赵虽然沿用的咏物言志的传统,却更为歌颂“竹笋”在破土而出时顽强的生命力,在泥土中孕育的力量,不确定的生长的可能性。一场春雨之后,三三两两的竹笋破土而出,它在黑暗的严冬中等待许久。最初,竹笋长得低矮粗壮,黑黝黝的身上挂满泥土,饱含着未知的力量,孕育着新生,一年之际的开始。最终,竹笋的张力,沉闷的成长,在四季流转的岁月交替中成为现代工匠“以物言志”的象征。
“为什么选择竹笋?” 崔灿灿在导览展览时解释:“因为它象征了文人世界之外的生命力,过去的文人总是用道德、用精神、用各种制式去要求和规定自己的生活。那么其实在竹笋这里,我们才能理解它是一个完全自由的充满可能性的生长。”
春笋成为这个焕发着全新活力的二层空间中的开篇,人们穿越其间,看见春笋在暗夜中闪动的火焰,看见粉色的花朵,体悟那些等待着娇艳开放的姿态。三棵粉色的树,窗边的几张画作,交叠分布的柱廊,远处的天门,为我们提供了一种移步换景的情形。在空间的阻隔和画作的显露之间,在视角的趋远和情形的临近之中,画与窗,树与柱的交汇,洞开的天门,形成一处生机勃勃的室内园林。
赵赵《绑在树干上的玉玦龙》展览现场
赵赵《笋》布面油画60×150cm 2021
杨福东:CBD朝九晚五的打工人是当代愚公吗?
艺术家杨福东的作品《愚公移山》,是一部时长46分钟的黑白影像作品,它源自于中国战国时期的一则神话传说,传说中愚公一家不畏艰难,坚持不懈,挖山不止,最终感动天帝将山挪走的故事。后世,国画大师徐悲鸿画过一张《愚公移山》成为抗战时期的经典作品。同一种精神在两个不同的时代和现实中,有着不同的叙事结构和生动形象。杨福东借此故事,以黑白影像的美学风格,展开了对人性和不断变化的价值观的诗意反思,重新解读了这则有关毅力和信念的古代传说。
影片的放映空间,亦仿照了中国古代戏院的形式,保留原有建筑的特色,和片中唯美和怀旧色调的中国古典神话故事所匹配。观众进场后,犹如置于一个明清时期的戏院,一部黑白影像,一组老式的清代桌几,在暗暗的幽光下,窗外朦朦胧胧的可以看见庭院里的景象,春天的风和古老的故事交汇相融,人们在其中穿越历史,忘却时代和所处的世界。
这件影像作品与这座庭院之间,亦有着一层“意会”的关系。窗外的城市经历了几个世纪的变迁,而屋内的景致却像是定格于明清时代的瞬间。一部源于遥远历史的作品,一个有着数千年流传的寓言,一个用现代精神完成的古代庭院,在我们日常的生活中,意味着什么?它是一次都市生活的意外,还是我们往复循环,苦苦思索的旧梦?我们又将如何看待片中在山里生活的母亲,有些神经质的愚公,代表着希望去往下一段旅程中的都市人,各自所处的时空和最终交汇在同一场景中的劳作?于是,愚公如匠人一般的执念和持之以恒的劳动,在如今乏味和平庸的生活中,再次成为一则神话,成了匠人精神的写照。他们终其一生,缓慢、沉思和独处的岁月,日复一日的劳动,延续数百代的信念,在诗意沉默的影像中恍然如梦,化作展览的尾声。
崔灿灿在《愚公移山》导览结束时谈到:“我们以一个现代人的角度去看愚公的生活一定是乏味、枯燥、沉闷,不符合我们的生活标准,所以在展览的最后,在《愚公移山》作品里面,我们从对最初对工匠的赞扬,又走向了对工匠的反思。”
杨福东《愚公移山》
2016 46 minutes 30 seconds 电影黑白单屏电影,5.1声道,音乐:金望
图片源于艺术家杨福东以及香格纳画廊
“文与匠”讲述了一个延续至今的文化故事,它们创造了辉煌灿烂的历史,却也因时代与语境的变更,技与艺的相呼映照,获得了截然不同的新生,重识两者的价值。
展览信息
展览名称:文与匠
艺术家:杨福东 展望 赵赵
策展人:崔灿灿
主办方:南池子美术馆
展览时间:2022年4月10日-2022年7月9日
展览地点:北京市东城区普渡寺西巷2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