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真实”世界下的完美与终将合流相汇的自由｜2023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艺术|展览|荣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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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于12月15日-2024年1月21日正式于厦门面向公众展出。在这场国际影像盛会中，FUJIFILM携手15位中外艺术家作品一同呈现《此去经年》、《无论蜿蜒曲折，我们终将合流相汇》两场展览的视觉盛宴。

2023年12月15日至2024年1月21日，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第九次亮相厦门集美。包括中国在内，还有来自德国、波兰、意大利、法国、新加坡等超过20个国家和地区的30位策展人、100多位艺术家的2100多件作品在本届摄影季上亮相。其中包含了“年度阿尔勒”“集美·阿尔勒发现奖”“集美·阿尔勒影像策展人奖”“亚洲影汇”“中国律动”“在地行动”以及集美·阿尔勒摄影书展，等共32场展览。

“现在，轮到我们抓住这不可逆转的、决定性的瞬间。”法国驻广州总领事福希玮在今冬于厦门举办的第九届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开幕式中引用法国著名摄影师亨利·卡蒂埃·布列松的观点进行致辞。

历经9年生长于进出口贸易繁荣的东南沿海地带，依归于闽南文化、华侨文化、学村文化的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已经成为国内最具含金量的影像艺术季，也被法国总统马克龙盛赞为"中法两国文化合作项目的典范"。创立迄今，摄影季已展示了近300场来自中国、亚洲其他国家以及精选自法国阿尔勒摄影节的摄影展览，呈现了超过600位全球艺术家作品，吸引了43万人次观展。

当代影像回应时代的方式，正如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联合发起人及联合总监荣荣此前接受网易艺术采访时谈到：“在摄影史发展的100多年间，每一个时代的变化，摄影都存在其中，摄影是非常先锋的一种武器。”

瞻顾摄影史，从19世纪中叶达盖尔的“银板摄影法”在法兰西诞生，到“现代摄影之父”阿尔弗雷德·斯蒂格里茨于纽约第五大道291号的摄影分离派小画廊举办摄影展览，将彼时西欧最前卫的艺术家观察世界的方式带到美国...

从保罗·斯特兰德等众摄影大师彻底将摄影的主题从宏观的神学、历史转移到富有个体主观情感的细微之物，到亨利·卡地亚·布列松以其诗意的超现实纪实风格重新定义人文摄影...

从1970年摄影大师吕西安·克莱格、作家米歇尔·图尼埃以及历史学家让-毛里斯·鲁盖特共同创办阿尔勒摄影节，再到当下科技正在为全世界带来第三次人工智能革命...正如阿尔勒摄影节总监克里斯托夫 · 维斯纳所述，“阿尔勒摄影节的存在如同时代的地震仪，为全球观众捕捉并展现当下正在发生的世界意识状态。”

此次网易艺术抵达厦门，反向将作品中的构图、光线、题材翻译回摄影师按下快门时的景象，惊心动魄得体验被拽进上千个提炼于“决定性瞬间”的思想与故事，直观得发现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不同于其他城市艺术生态的关键点在于这里并不存在“西方化、过度商业化”的困境，而是能够直接将中国的在地文化与全球文化语境连接起来，这一现象背后或许源自摄影艺术的在地性与先锋性、厦门多元文化地区的交融性，更归功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团队的工作方法。此特质在摄影季今年全新推出的“艺术并不孤单”的群岛计划中体现得十分淋漓，“群岛计划”集结了10个城市100+ 品牌共同创岛，并联动其中25个点位呈现“群岛计划平行展”，包括位于厦门市“集美大社”和“思明百家村”两条策展路线，以及在厦门和泉州三个独立展览空间。展览探索当地生活面貌，地点涵盖新型空间与传统店铺，旨在让观众感受市井老街区与艺术生态之间的奇妙回响。

在熙来攘往的展览现场，网易艺术聚焦FUJIFILM展区，独家对话策展人戴菲，共同探寻在智能3.0的大时代背景下，由数字技术主导“新真实”世界与人世间之间的臣服与较量。

策展人戴菲导览现场

《此去经年》展览现场

虚拟世界曾经是真实世界的投影，然而当虚拟的精细度超过真实世界时，我们的经验记忆开始被它重构。

今天，FUJIFILM相机所拥有的一亿像素分辨率已轻松超过人眼观看的极限。一个更清晰的世界通过摄影已然向我们展开，其清晰度与细节量超过了过往所习惯的真实，于是，“新真实世界”诞生了。

孙志军，《无声说法》，2022年

“我们始终在观察当代摄影的走向，”策展人戴菲在谈及面对当下摄影作品时的感受讲述道：“扑面而来的‘假’。摄影师拍的是真的，但给我带来了感觉像一种很假的、魔幻的感觉。”

被拍之物没有变化，依然真实。而在数字图像中，技术将真实世界展现得更加细腻充实，这种精细超越了人眼直接的观测，人类大脑上万年的视觉经验对它如此陌生。这是一种全新的真实观。“人类世界也正在进入一个‘新真实’时代。当下，我们正处在新旧真实世界的转变之际，也处在新旧世界的转换过渡期。”

冯立，《春游》之一，2022年

“此去经年”，是策展人戴菲对即将到来的“新真实世界”的预测，也是对基于此次展陈作品的二次创作。此去经年四字出自我们耳熟能详的柳永《雨霖铃》，“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新真实世界”假如真的到来，那么现实中的“良辰好景”会不会形同虚设？戴菲中式趣味的用典，意在言外，含蓄隽永。

陈靖文，系列《一个人》之一，2021年

戴菲擅长将摄影的问题放置于艺术史、哲学、美学的宏观抽象范畴，在他的思考中，人类追求完美的方法曾是改造自然，当物理性的改造自然达到极限之后，人类突然发现图像或AI或者在虚拟世界里可以继续奔向完美。“按照黑格尔的思路，人的最终的目的是将精神世界完全外泄。人类欲望的趋使，想把人类变成完美型的人。”是戴菲完成此次策展的深层逻辑。

人类对于完美型的向往，体现在摄影这一艺术媒介的现象之一便是对超高像素的追求，“完美型与我们想要看到的像素的真实感相契合。”这些远超人眼视觉的超高像素，构建的是一个人类亿万年来从未肉眼看到的世界：更加清晰，更加无瑕。

邬慎杰，系列《黄金时代-欲》之一，2023年

对话策展人戴菲（博士，上海师范大学影视传媒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网易艺术：在《此去经年》的策展工作中，您针对空间进行了哪些展陈设计？

戴菲：我和儒雅（策展人助理）一起策展的时候，认为展陈上首先需要引人入胜，观众走进展览，古代的长城、敦煌的长城、工业地带的长城依次出现在眼前。这里相当于是一个时光隧道，回转到虚拟的世界。

此次背景使用了大面积的丝绒布，意在增加空间的丰富性。展览里面的装置，我当时想能不能做成书的翻页一样嵌在墙壁里？这样正着翻是一套书，反过来翻看又是另一种感受。我希望大家能触摸这个作品，也蛮好玩的。

陈雷，系列《看不见的风景》之一，2018年

网易艺术：“此去经年”的参展摄影师之一程雪力的另一职业是消防员，以作品《无题》为例，您如何提炼对“新真实”的思考？

戴菲：展览的作品都有意无意地展现出超现实倾向，给我一种扑面而来的“假”感。按照“新真实”的思路去看消防员程雪力的作品，就有点奇怪，正是因为他的职业特性。他去现场的时候，又当消防员又当摄影师。所以他拍摄的时候，不像传统纪实摄影师全程投入感情，他在灭完火后，有感觉就拍，好像是一种超然的抽离的方式。所以他的摄影展现了一种旁观者的“假真实”的感受。

程雪力，《无题》，2022年

网易艺术：您在策展文字中提出“在数字图像中，技术将原来的真实世界进行了一次数字式的驯化”，您如何阐述“数字式的驯化”这一概念？

戴菲：我们回到摄影技术的进化。比如现在六十多岁胶片时代的摄影师，当数码相机最初出现时，他就接受不了，因为太精细了，精细到想要回到上一个时代。但是等大家全部在用数码之后，周边的环境已经变成数码了。他自己自然而然就接受了。再回头看胶片时代的时候，他只是有一种复古感。我想摄影师也是这样。主体性对于他们创作来说，在这个过程中是随技术应变而变的。

摄影师们应该还没意识到这个变化。他还在是使用三千万像素的思路，在拍一亿像素的照片。只是一亿像素的扩大性，让他们有点应接不暇。

比如iphone手机的live动图，一段动态图像最后凝固在最后一刻画面。我一直觉得这个东西是可以拍一系列很牛的作品，那个东西应该是一个全新的真正属于数字时代的摄影。

孔令凯，《绿色》，2023年

网易艺术：每一次技术的变革都会带来创作者、从业者对艺术本质的思考，新数字技术、Ai等领域的迅速发展为影像创作带来了更多不确定性，您认为影像的“新真实”时代，拥抱变化的背后是怎么样的思维方式和审美趣味？

戴菲：我觉得是随着技术的一种应激反应，或者随遇而安。有所察觉时，就会应变。在这个过渡中，创作者可能会遇到一些问题，然后他作为艺术家，去调整自己来面对问题，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法，利用这个东西去更好的表现他的想法。

余嘉，系列《印迹》之一，2022年

网易艺术：面对外部物质世界快速变化，您认为摄影艺术的本质是什么？

戴菲：面对这些社会变化，艺术家当然是有反应的，但艺术家不应该把自己过于当作一个社会批判家。我觉得精神世界是自发的，天然就有的，他跟物质世界是一样的。艺术家的最大的功能是精神世界有巨大的表达欲望，表达不出来，必须在物质世界里找对等物。找不到的时候，他就自我生产，自我想象，把它描述出来。

艺术家应该是应该跟哲学家一样的，去做一种诚然的思考。这一点是不变的，和艺术的本质相关。我觉得艺术的本质是，让你心里的那个自己开心舒畅的表达出来，达到一种纯然的自由。

此次参展摄影师的背景，大部分是商业摄影师（除孙志军、郭梅、程雪力、冯立）。如果从工作背景上看，他们受到了整个消费文化的训练。这种资本，第一是揣摩了整个人类世界的主体性。第二，在勾引这个人类世界的主体性前往消费的社会。

商业摄影师极力的在想把摄影做到一个“完美型”。真实其实是有缺陷的，比如我们给人像修图，皮肤上的痘痘全部修掉，这已经超越了真实世界的普通，使你接近于完美。

时代与个人主体性是有主次的。它的主次是这个大文化裹挟的个体往前进，个体在当中可以微调。

但是此次展览的这些作品是摄影师们真实内心想要自己创作的作品，是自由的。

我觉得整个数字时代有把人类带向完美的倾向。而受欲望趋势，人类也是在追求完美型的自己。这一点是相符合的。换句话来说，人在希望变往神性的路上，永劫不复的向前。

熊汉泉，系列《工业景观》之一，2023年

网易艺术：“新真实”时代，您认为以摄影艺术作为媒介可以去深入研究哪些课题？

戴菲：数字时代起初技术低，像素不足以让人错觉为现实。随着像素不断提高，一亿两亿像素的技术到来，“新真实”真正降临的那一刻，在某一个点数字世界会反制、取代真实世界。

按照这个思路，人类未来真有可能像我们小时候看科幻小说一样，我们现在所处的真实世界会塌陷。当人类发现技术会导致真实世界陷落，主体性就会把它拨回来。这也解释了，AI跟元宇宙为什么没有一下子就火起来。现实来看，是因为技术达不成，资本投入不了。但是我深层的感觉，人类世界可能在提防自己快速的进入到数字世界，然后失去了在物质世界的那个自己。

郭梅，系列《秘密生命》之一，2023年

网易艺术：除了策展人、摄影师，您也是一位摄影理论研究者。依托不同的身份视角，您的工作方法是怎样的？

戴菲：与从业者交流时，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很多人只以摄影讨论摄影。我突然意识到摄影根本不能只在摄影里讨论，我就放在了艺术史里讨论。然后发现艺术史里也无法完整讨论，就放在艺术理论里，然后越搞越大。当然摄影有它的独特性，因为我从摄影出发，很容易就能分辨。这么混合在一起，一点点扩大。这就是跨学科的思考方式。

人可知的科学范围内，能谈论到的最高的点，是哲学和美学，所以我就去探索了那个部分。如此再反过来看摄影就简单多了。我的策展思路，前面也提到，是借鉴了鲍德里亚关于影像这个理论。他那个时代是没有碰到像数字时代和元宇宙，但他已经是隐隐的，从理论上推到了我们这个时代。

网易艺术：艺术可以表达新的、未知的、独立的观念与感知，在影像作品中艺术家利用画面中的光影、线条、颜色等等线索来构建全新的关系和视觉节奏，观者通过这些耐看的关系来连接艺术家的意图和思想，您可以从策展人的角度帮我们解析“观看之道”吗？

戴菲：比如我们看著名的Vivian Maier的摄影作品，她那个时代就流行那种思路，是艺术的大环境使然。这种风潮在短暂的二十几年能感受到一浪又一浪。过去一个人一生是碰不上一次转变的，因为一次可能从文艺复兴要转变几百年。

观看摄影作品要了解时代背景，不能一以概之。那具体到这次的展览中，不同背景身份的摄影师思路也不一样。纪实摄影、艺术摄影还有一些难以归类的当代摄影，都是不同的思路与个人习惯。

池海波，系列《生命的礼赞》之一，2023年

在“此去经年”的相邻展区，FUJIFILM还呈现了另一与地缘性相关的重要展览——《无论蜿蜒曲折，我们终将合流相汇》，FUJIFILM与世界纪实摄影知名机构玛格南图片社合作汇集了三位来自玛格南图片社的摄影师Emin Özmen、Alessandra Sanguinetti、Gregory Halpern，他们的新作品是由富士胶片中国为上海的富士影像共享空间X-SPACE特别委托创作的。

如果直接宣称“面向世界”，则太露骨，反而失去了慢慢体会交流的心境。《无论蜿蜒曲折，我们终将合流相汇》展览名称来源于这些摄影师所在地球上的位置与上海的距离。Emin Özmen所在的伊斯坦布尔向西到上海的距离几乎与加州的Alessandra Sanguinetti向东到上海的距离相同。而Özmen所在的伊斯坦布尔恰好位于上海与Gregory Halpern生活和工作的纽约州罗切斯特之间。

虽然这种对地理的纠结可能与展出的作品并不特别相关，但这确实让策展人Philipp Ebeling想到了两件事。首先，尽管在之前的近三年的时间里，我们所有人都与世界脱节，但很高兴我们能够再次完成这样一个项目，参与者几乎横跨全球，在中国展示他们的作品。其次，从地球上的一个点到另一个点，需要的不是地图上的直线旅行，而是曲线旅行。

如果从A地到B地的最快方式是直线，那么走曲线就代表了某种程度的迂回。但是迂回蜿蜒的旅程、碰到死胡同和走在曲折的道路上都是创作新作品的一部分。无论是鸟的翅膀、人体的曲线还是海洋的波浪，自然界似乎也更喜欢弯曲的形状，而不是直的。因此，弯曲的线条应是将这三位非常有个性的摄影师的作品结合在一起的隐喻。

展出的作品不仅仅展现异域文化，不同的故事背景指向三位摄影师不同的生命经验。“精神世界能够不断的提携、总结他的生命经验，到达一个更新的高度。假如暂时难以达成，他就必须诉诸艺术品来达成这种愿望的实现和想象。”这些完全不为合流相汇的作品诞生了，命运般于此展览中产生共鸣。

《无论蜿蜒曲折，我们终将合流相汇》展览现场

Gregory Halpern出生于1977年纽约州布法罗，在他有记忆以来，作为重工业区的布法罗辉煌逐渐落幕，成为美国“铁锈带”（衰败的工业区）。除了身处工业锈带的落寞，Gregory Halpern的照片中有一种勃发的生命魅力。并非作为旁观者、记录者，Gregory Halpern生于长于这里，捕捉到这个后工业城镇朴素生活中的闪光点。

“照片永远都不完全是虚构的或非虚构的”，持续思考摄影与真实的关联，Gregory Halpern以一种独特的纪实摄影风格而闻名。不仅于记录，他的作品对现实世界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第一本出版的摄影书《Harvard Works Because We Do》（《哈佛的成功是因为我们》），Gregory Halpern用摄影记录了哈佛大学服务人员的工作日常，以帮助他们争取更高薪资。最终他做到了。

格里高利·哈尔彭，《无论蜿蜒曲折，我们终将合流相汇其一》，2022年

成长于阿根廷潘帕斯草原的农场，Alessandra Sanguinetti在摄影生涯中，始终对人与动物的关系开放探讨。她一改往日细腻柔润的风格，在这里以黑白图像呈现。削减了色彩的干扰，观众直观地抓取拍摄对象的情绪：动物眼中的世界与人类是怎样的？单一光源照明强调了场面的戏剧性，永恒神秘感笼罩在人与动物的关系之上。

人与人之间也有神秘感，跨物种之间神秘感自然加倍了。Alessandra Sanguinetti在自然科学博物馆里参观了来自世界各地不同品种的动物展出品，“尽管这样做的本意是出于教育目的，但这不可避免地给我带来了一种殖民地的既视感，就是将那些奇珍异宝从居住地带走，带来我们身边进行展示。”